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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哪撇子来的?黑灯瞎火的咋钻哧到这旮子来了呢,想撞山呐?”

    这突如其来的从天而降的吓问,毛骨悚然,吓傻了小哥仨,愣愣站着发呆,紧接着心里哓哓(xiao)乱嗄(sha)啦。吉德心噎在嗓子眼儿,斗着酱杆儿撑着的胆儿,一酾(shai)酾(shi),结结巴巴的发着颤音儿地说:“俺、俺是赶路的。”吉德话还没全从舌头上送出呢,雀眯黑里,几个黑影蹿出,一支冰冷的枪口抵住吉德的胸口。又一个人凑到跟前,脸贴着吉德的脸,鼻子里喷出的热气直扑吉德的脸上,“妈拉巴子的,赶路的?”说着,在大衣襟上蹭根儿洋柴,“嗤溜”一闪,叫风吹灭了,“瞅这死风,成心跟爷过不去?”那人这回老道的搂开衣大襟,一“嗤溜”,忙搂紧两个手掌拢着火,一照,火苗又叫大风吹灭了,“哈哈,他妈的,原来是三个‘空子’。黄嘴丫儿还没褪干净的小家贼,这下有闹头了喽!”随后回头喊:“崽子们,没啥?抹黑儿瞅,不是赘疣,哈哈,麀(you)扯狖(you),砸明火,不用耰(you)覆盖,三夫人拉帮结伙,正缺人手,最得意的嚼裹来了。搜身,捆上,蒙眼,带上山。”几个黑影,在小哥仨身上身下摸馊一阵子,有个喽啰骂着说:“妈的,没个带个天圆地方(铜钱)的,穷光蛋一个。”

    “哎呀俺****娘的,遥哪乱摸啥呀?”吉增心抖抖的,怕搜出腰间别的匣子枪,硬着头皮,咧嘴骂了一句。那个搜身的黑影,嘿嘿地说:“咋啦,你个小橥(zhu)?妈的,不识抬举?”这个胡子划拉几把,没往腰上摸,这要摸着腰间的枪,那可是咔前式,牙沾包了!吉增可松了口气,嘴上不服地呛句,“蟢子[蟏蛸,小蜘蛛]抬螵蛸[螳螂的卵块],不是正种?”那个胡子捋着绳子绑着吉增的胳膊,顶上句,“驴咕唧马,那就正种吗?你骡子玩意儿,哪旮子钻出来的你知道啊?”说着,顺顺溜溜绑好绳子,又从怀里掏出块儿黑布,蒙上了吉增的双眼,碓碓搡搡地说:“走!”另一胡子说:“这仨小子,叫大当家的摸着影,还不给阉喽呀?”那个说:“阉喽,阉鸡阉猪阉宦官太监啊,那不太便宜他仨了?骟喽,骟马骟牛都是他妈的祖上积了大德,大姑娘养的。大烟筒,前头走嘞。”那个叫大烟筒的,拉磨驴,没戴蒙眼儿挑豆儿吃的,踹了吉盛屁股一脚,又推吉德一把、吉德一甩髻子,“推啥推,独轮车啊?这摸黑又蒙眼的,咋走啊?”大烟筒骂了句,又拽吉增,吉增铮铮地说:“拽啥拽,十冬腊月生的,咋动(冻)手动(冻)脚的呢?”大烟筒忿怒地说:“小山东棒子你个啊,还是茅楼的石头,又臭又硬?老子不动你缸也不动你碴儿的,你还想找挨锔呀?你别以为你是娘们的那玩意儿,锔不上咋的?等到了寨子里,温水煮蛤蟆,咱叫三夫人慢慢调教你们?”另一个胡子呛呛,“大烟筒,跟这仨穷小子啰嗦个啥劲儿,虮子穿串儿,还当项链呀?三夫人专挑楞头青嘎巴,唉,这知道的,咱们是三夫人的人,她在网罗个个儿人,想和大当家的叫板。这不知道的,还以为大当家的戴绿帽子还美滋滋地给帽子钱,这是咋说的呢?”其中有个胡子插嘴说:“大烟筒,这你就不懂了吧,面和(huo)夹生了,面和心不和,大叫驴管唔哇上不了槽,也就得睁只眼闭只眼,宠着呗!”大烟筒说:“你他妈的愿当瞪眼大王八呀?咱爷们可是盲人摸象了,谁能摸透大善人的心思啊?”

    吉德听了,心想坏了,上茅楼嗑瓜子,碰上臭仁(人)了,遇上二牤牛说的,那个大善人绺子的胡子了。

    大烟筒酎口烧锅说:“咱们大当家的,他最值得宣耀的是,三个压寨夫人,到如今还是黄花大姑娘。这话要是叫他躺在棺材板儿里的老爹听见了,还不把他煽到松花江里喂王八啊?哈哈,可咱那三夫人呢,叫大当家的抹巴的是越来越红润鲜亮,成了女魔头。你们知道吗,说死你们也不明白?你们知道那个又白又胖的大男孩儿吧,咋死的吗?你们准说,小毛孩儿,猫喜腥,砸明火砸的呗!错,大错!那大男孩儿,可是个四代单传的独苗苗,十三、四了,还吃他妈的奶呢。你说怪不怪,大男孩儿他妈,三十多丸子了,这些年没断经,也一直没再生养……”没等大烟筒说完,一脚踩秃噜了,坐个大腚墩儿,引来几个胡子一阵哄笑,“妈的造孽吧,叫你瞎谤哧,现世现报,活该?那大男孩儿他妈得的是绝死的肺痨,临死前把大男孩儿托付给了三夫人,人家是拜的干姊妹。天不作美,那大男孩儿受了他妈的传染,满嘴喷血,一命呜呼的。”大烟筒爬起来,抽达一下冻出的清鼻涕,咳出一口痰,扭头吐出,又清清嗓子说:“山猫,你牙疼,听哪个老太太哼哼的呀,还真那么回事儿,你说三夫人这人咋样?那大男孩儿被整上山当晚,正赶上咱给三夫人守夜。在窗外,就听大男孩哭哭啼啼的,三夫人像哄小孩子似的哄着。那孩子说啥要吃咂,三夫说啥也不行,后来不知咋的,那孩子不哭也不闹了,打这以后,三夫人跟大男孩儿形影不离,整天价泡在一起,不出三个月,大男孩儿瘦巴巴的成了骨头架子了,风一吹都打晃,后来连炕都爬起不来了,死在三夫人的怀里,满嘴血呼拉的,还叼着三夫人的咂咂呢。”其中一个胡子接话说:“哎哟妈呀,后来整上山的,那个叫大头的,身子骨单细,三夫人大发慈悲,给找个奶妈子,八成三夫人担心那大头也得痨病死了吧?”大烟筒说:“那可不是咋的呢。大头十八、九了,溜光水滑二乙哥,溜须舔腚拍马屁,可奸了。他不像大男孩,也喝过几天洋墨水,不咋叫三夫人猴猴上了,一天像水浒里的吴用和三国里的诸葛亮,俨然像个大军师,我顶看不上他那出了,妈的。他侍候完三夫人,就跟奶妈子睡。哎,我瞅有点儿悬,要出事儿?那个奶妈子,有点儿那啥,都显怀了?”一个胡子问:“你不说三夫人邪吗,净玩楞头青,那三夫人就眼瞅着啊?”大烟筒说:“欲盖弥彰,美女蛇嘎巴长嘴兽,玩的就是邪性狂。人家三夫人,还守身如玉呢。”一个欠嘴的胡子说:“去个狗屁吧你,还守身如玉呢?三夫人叫大当家的勒掯(ken)山上那会儿,整天价的起腻,闲过呀?你别听大善人瞎吹牛,说三个压寨夫人还没过水呢?我看那玩意儿,早就是砸碎的石榴,爆开了花!锔上了,还留有璺呢?”大烟筒挣着一脸的桑葚(shen)疙瘩,争白地说:“你嗙嗤个啥呀,剃秃子,就是和尚了?人家三夫人就过水了没过心,为了啥呀?我听说呀,三夫人她在哈城有个相好的,是同窗,叫啥杨柳青的?”吉德听了,心里一格登,拿心喊:啊!杨柳青?奶奶腿的,啥倭瓜籽儿都有啊?杨柳青,跟三夫人还有一腿呀?吃三挂两的,也不啥好东西,白瞎红杏那个好姑娘了?天下竟有这样的巧事儿,不能吧,备不住是同名同姓的巧合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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